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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假正經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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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場叛亂, 誰都沒有料到竟是這樣的結局。世上沒有話本演義中神機妙算的神仙智者,只有因勢利導隨機應變的局中人。皇子皇孫以為自己勝券在握,鼓動兄弟子侄動手,好做那只黃雀。皇帝以為局勢全在掌握之中,想要引出所有心懷不軌之人,一網打盡, 做那打掉黃雀的獵人。大臣們以為自己各有支持, 自己支持的那位肯定天命所歸。即便不是, 區區臣子, 中立官員也不當有性命之憂。

誰都算錯了, 包括賈政。若非大意輕敵, 未做萬全準備, 賈敷不會當場命隕。

皇子皇孫們自殺的自殺、被殺的被殺,如今只剩小貓兩三只。皇帝死了妻兒子孫, 朝堂精英空了三成, 名聲盡毀, 遺臭萬年。叛亂夜命隕、重傷的大臣不知幾凡, 當月京城,白番遍地, 家家都有喪事,比二十年前太子起兵日損傷更重。

為什麽朝臣們總是把太子稱為國本, 這就是反面教材。諸子奪嫡,上層權力鬥爭的影響如投入湖中的巨石,波紋慢慢散開, 遍布國家各個角落、震蕩各個方面。

死的人真的太多了,皇帝也不能違逆天下人的意願,參與謀反的沒有大肆株連,只誅首惡便是。說句實在話,敢參與謀反的,誰不是確定赤條條無牽掛,或者不在乎親人被連累。

局勢安定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論功行賞,撫慰大臣。在此次叛亂中,表現最亮眼的是賈家兄弟,況且賈敷還為救駕而亡。賈敷追封寧國公,其子賈瑯平級襲爵,仍為寧國公。賈赦護駕有功,升為公爵,過了幾十年,等到第三代,開國寧榮二公的赫赫威勢又重現了。賈政封侯爵,賈敬封伯爵,禦賜府邸,另行開府。

還有禁衛軍王大統領,他的存在或許不如賈家兄弟耀眼,可至始至終忠於皇帝,此次也累功封了侯爵。這個侯爵來之不易,頗受同僚排擠。若不是他配合皇帝唱雙簧,讓八皇子有機會在壽宴下毒,那麽多朝臣不會丟了性命。說句難聽的,京城小半人家與王大統領有仇。

第二件事就是議定儲君。皇帝自作自受,身體激劇衰弱,已有中風癥狀。不顧皇帝還躺在病床上,朝臣拼命上書,要求定下太子。大家實在是嚇怕了,即便只有三個人,他們也怕皇家再出什麽幺蛾子。

皇帝也在考慮這件事情,八皇子略過不說,皇帝已經下令將他圈禁,若非死的人太多了,他這種仇人遍地的,活不到現在。

剩下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不過十六皇子和二十三皇子,一個十五歲,一個六歲,這還有啥說的。

明發聖旨定下了十六皇子做太子,一切儀典要等皇帝身體稍微好些才能舉行。不過太子內眷必須選了,十六皇子生母不過一介宮人,且早已去世,外家約等於沒有。十六皇子由當時的主位德妃養著,德妃是二皇子生母,十六皇子和他孫兒年紀一般,是矣沒重視,皇子份例在那裏,餓不死也不富裕,不鹹不淡長大,也沒人給他張羅婚事。

現在好了,一朝翻身,他的婚事也成了國家大事。

皇帝定下了榮國公的庶女做太子妃,當然要做皇後只能記在嫡母名下,充作嫡女。又定了王大統領的長孫女做良娣,給在叛亂也立功最大的兩家大大的補償。

賈家的男人,命都不長,賈政認為可能是被氣的。

賈赦在書房來回轉圈,和蒙眼拉磨的驢一般,磨夠了書房的地磚,惡狠狠道:“欺人太甚!”

“那陛下拉著你手哭訴的時候你怎麽不回絕?”賈政翻白眼問道。

“我……我一時沒反應過來。”賈赦嘟囔道,那是皇帝啊。從小視若神明的皇帝,被冷待二十年只敢自汙,不敢抱怨。幾十年君臣父子的思想洗禮,現在能說一句欺人太甚已經是思想覺醒。

“要是暢想日後國丈爺的美妙滋味,我就不奉陪了。”賈敬面無表表情起身。

賈政狠狠瞪他一眼,“閉嘴吧,坐回去!”若真是白日做夢,不需要這麽多人圍坐在一起。

說多,也只有他們三兄弟,寧榮二府這艘大船,如今由他們三兄弟掌舵。

“醜話說在前面,大哥不能白死。”賈敬率先申明。賈敷是救駕而亡,他為何去救駕?因為他自覺活不下來,何不利用殘軀為家族多謀利益。他為何會重傷?是八皇子下毒。八皇子怎麽有機會給全提朝臣下毒?是皇帝縱容。

就是這麽憋屈!皇帝縱容出了三成朝堂精英平白消耗損失的慘劇。這年頭,老百姓可能會相信君權神授天子威嚴那一套,可士大夫誰不是熟讀經史,可不信這些鬼話。皇帝不拿咱們的命當回事兒,難道我們還會把皇家奉若神明嗎?

“知道。”賈赦點頭,又問:“你們覺得和咱們一個想法的人多嗎?”

賈政搖頭,他自覺從來沒和別人思維同步過,不敢猜想。

賈敬搖頭,道爺本不是凡間人,如何知道凡人的想法!

“那咱們的心思得密密實實藏起來,就當今天真是來百日做夢的吧。”賈赦一揮手,“一想到要平白填一個閨女進去,我這心就不落忍。迎春一落地生母就沒了,抱在我媳婦膝下養著,和嫡出沒什麽區別。如今孩子她娘在屋裏哭呢,陛下做的叫什麽事兒。嫡妻還沒過門,妾室先安排幾個。皇家的規矩不說也罷,可單挑王大統領的孫女和咱家打擂臺,他是什麽意思。”

“別抱怨了,說點兒實在的,咱們做兩手準備。最重要的一點是,十六皇子是什麽樣的人?你們誰清楚?”賈政把歪掉的樓正回來。

“能查到的都在這裏,更具體的誰也不清楚。”賈敬揚著手裏一張薄紙。十六皇子能入眾人的眼是運氣好,以往誰會在乎一個中不溜的皇子。性格也十分普通平常,沒什麽出眾的才華能力,心性也沒有什麽可圈可點的地方。

“侄女性格還是那般溫柔和善嗎?這些日子讓她跟著我們多學點吧。”賈政提議,三兄弟對視一眼,把那不能說的心思默默壓在心底,先做準備。

賈家兄弟在議論新任太子,新太子也在說賈家,準確的說是聽老皇帝說賈家。

“賈家,將門武勳,在軍中根基頗深。即便如今只有賈赦一人從武,可你那天看到了,憑他們兄弟表現出來的武力,若說對軍中勢力一無所知,你信嗎?賈家旁支也爭氣,從文從武的都有,且在朝廷中下層官吏中占據一席之地,唯一的缺點——人少。”

“畢竟是跟隨太/祖起兵發家的,比不上那些綿延多年的大家族。開國至今,賈家三代皆有救駕之功,與皇家關系親近,素為皇家重臣、近臣。這就是朕選賈氏女做太子妃的原因,你知道嗎?”

“是,兒臣知道。”太子輕聲回答。

“你不知道。選賈氏女不僅因為賈家忠心,還因為他家重情。還說那日晚上,難道同朝為官的兄弟只有他們家嗎?拉兄弟為自己擋刀的不少,只有賈政隔著叛軍去救哥哥,只有賈敬以血換命救人。若是別的家族,一個女眷在深宮就想牽制家族那是癡人說夢,賈家嘛,還能想想。”

“是,父皇放心,兒臣會善待賈氏女的。”太子恭敬點頭,自他定下婚約後,就有人在他耳邊說些有的沒的。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皇子變成世人矚目的太子,在耳邊說話的人太多了,太子不知道該聽誰的。不過他相信,誰也沒有父皇和他親近,父皇已經躺在病床上,且經此一役,國事的重擔恐怕會壓在他身上。所以,他全心全意相信皇帝,跟著他學習朝政。

孤不會因賈氏女是庶出就慢待她,孤也並非正宮國母所出。太子在心中暗暗說道。

“不,你該敬重太子妃,但不能寵愛她。你該寵的是王氏女,朕為你挑的良娣,日後封她為貴妃,給她榮寵,讓王家為你所用。”皇帝長眉一挑,叮囑道:“賈家勢力太大了,文武兩道都有人,日後做了國丈,更是水漲船高。自古外戚不可不防,若是賈氏女誕下龍嗣,挾天子以令諸侯,你能抵擋嗎?”

“這……這,不會吧?”

“為何不能?周公恐懼流言日,王莽謙恭未篡時,人心隔肚皮,賈家忠心會不會變,也不能保證。”皇帝停下,喝了幾口水,歇息一陣,又道:“不過後宮妻妾,只要不影響前朝,全憑你心意。你若不喜歡王氏女,朕還為你挑了翰林院掌院的孫女做良娣、直隸總督的小女兒做良媛,都依你。”

“今日說後妃只是由頭,做皇帝就要像這樣,平衡是關鍵。朝臣也是如此,既要用,也要防。你年紀輕,沒經過朝政,不是那些老狐貍的對手。平日最要緊的不能讓他們琢磨清楚你的想法,只要一個人連續三次以上猜到你的心思,那這個人就不能用了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太子遲疑應下,這麽深奧又模糊的標準,太子真不知道怎麽踐行。

“取官職表來,朕與你分說在朝各家的關系。”皇帝指了指床頭矮幾上的折子,打開道:“最值得信任的反而是王統領這樣的人,不是信他的忠心,而是除了忠於皇家,他無路可走。此次,在京各家都恨死他了吧。”

皇帝隨意點了點折子上的人,慢慢和太子講解。太子不像皇帝那樣自信,他做慣了不起眼的人,習慣了換位思考。若是配合皇帝的王大統領都被京中各家人記恨,那父皇呢?皇兄們呢?

皇帝的教導自相矛盾,多數時候他教導太子帝王心術,有些時候他也會將自己年輕時候的往事。

“那是朕和當初的西寧王、北靜王、榮國公、寧國公、修國公、繕國公一同北狩,北戎來勢洶洶,他們幾人護著朕於亂軍中突圍。北靜王就是那時候殞身的,他一死,反倒激起了朕的豪情。與其被追著打,不如放手一搏。朕帶著他們只有五千人馬,繞到敵軍背後,突襲王廷。山窮水盡之時,除了我們幾個主將有水喝,其他人只能喝馬尿維生。還是給我們找到了,列祖列宗保佑。那一役,全殲北戎留守之人,俘虜北戎王族無數,給北疆帶來數十年安穩。”

在這樣的講述中,是沒有帝王心術的,同為袍澤時,皇帝把自己的衣服分給西寧王和榮國公穿,他們相互扶持才找到敵軍王廷。

太子喜歡這樣的故事。皇帝說帝王心術的時候他信,皇帝說君臣情義的時候他也信。

一年後,賈迎春身著彩繡鳳衣,乘著鸞鳳輿車從皇宮正門嫁給太子。太子太傅為使者,宗室皇親為儐者,滿朝文武高官祝賀,家族男丁女眷盡出。一個女人一生最榮耀的時刻莫過於此,她從未想過自己有這樣的機緣。

這一年,跟在父親、叔伯身邊學習,賈迎春明白自己的婚事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樣光鮮亮麗。東宮良娣、良媛滿員,整整八名高位妾室,都是高官大族之女,且有兩位良媛已經有孕。她們比自己和太子相處的時日久,自己憑一介庶女之身,能壓服住嗎?

腦子裏還有那些亂紛紛的朝堂關系鏈,賈家近一年族人的官職調整,每一件事都在告訴她,大婚不是太子和她的婚事,婚書上寫的是朝廷和家族。

賈迎春動了動僵硬的手指,在她的小指指甲裏,有一些細碎的粉末,足以讓太子一年內不孕,給她喘息的時間。賈迎春想著父親交給她這東西時候的神情,想著自己千百次演練如何自然正常的放入酒杯中。她已經下定決心,為家族犧牲一切。

太子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,十六歲的少年,氣勢昂揚,滿身的光彩突然都集中他身上。賈迎春突然就忘了決心,她想,我不信有捂不熱的心,我是他的妻子啊。在交杯酒中下藥,那她的婚事太可悲了。她已經決心為家族犧牲,此時就讓她任性一次,只當圓夢吧。

太子挑起蓋頭,鄭重的拉住太子妃的手,“孤必不負你。”

太子的貼身太監得到示意,端上交杯酒。太子殷勤的把其中一杯送到太子妃手上,再次鄭重道:“孤會待你好的。”

賈迎春綻出笑顏,“我信殿下。”一口飲下皇帝準備的酒水。

太子如釋重負,又愧疚不已,揮退宮人,拉著太子妃的手,心中默念,“不是我願意的,我以後會補償你,我會對你好的。”

大婚一月內,太子都宿在太子妃的宮殿內,賞賜如流水一般湧入。宮外賈家也多得賞賜,輿論中充滿了太子妃受寵的羨慕。

大婚第三月,太子宮中一位宮人有孕,晉為正九品奉儀。賈赦請旨求見太子妃。

太子妃是有資格接見家族男性成員的,此時皇帝、太子正不遺餘力的展示地賈家的恩寵,這點小事自然不會為難。下朝之後,身體日漸衰落的皇帝都打趣了一句親家,太子更是和賈赦、賈政同行一路,送他們到了東宮。

“太子妃已等候多時,岳父先進去吧,孤還有政務,就不擾你們說話了。”太子溫和笑道。

“殿下客氣了,老臣送殿下。”賈赦彎腰低頭,送太子遠走。太子走到回廊不經意回頭,賈赦和賈政還站在原地,目送他遠走。見他回頭,再次彎腰施禮。一點兒也沒有老臣、重臣的架子,十分尊重太子。

太子滿意的走了。

殿內,賈迎春已經等候多時。賈赦和賈政剛進殿,還沒拜倒,已經喊了免禮。

賈迎春揮退殿中宮人,只餘從家中帶出來的貼身丫鬟。

“我知道,父親和叔父早晚會來的。我辜負了您的囑托,是我任性了。”迎春欠身致歉,在東宮有人懷孕的那一刻,她就知道問責不會遠了。

賈赦剛要開口說話,賈政就按住了她。

“太子妃娘娘……”

“叔父,別這樣叫我,您還叫我閨名迎春吧。”迎春更歉疚了。

“好的,迎春啊,你不要自責,當初就說了,我們把局勢分析給你聽,決定你自己做。既然當初把決定權交給你,現在就不會為此指責你。”賈政柔聲道:“時間緊迫,我便直入主題了,你這月月事是否不暢?”

迎春先驚後喜,“叔父怎麽知道,難道有有孕了?”朝中人只知道敬二叔修道,醫術高明,卻不知她的親叔父也是醫道高手。

迎春捂著肚子難以置信,她的確有些不舒服,從小調養的身體,月事從未疼痛過,入宮後身體漸漸有些反應,難道這就是嫁人後的變化?

“可否容我近前。”賈政拱手。

“叔父請。”迎春並不會因為自己身份陡然拔高而驕傲,她素來是溫柔可親的性子,家中長輩對子女關愛有加,親人間的關系一向親密。

賈政上前搭脈,切了右手換左手,半響,沈聲道:“不是有孕,是中毒。娘娘閨中曾學過醫術,你不能自己把脈嗎?”

迎春心跳頓時加快許多,她的快速給自己診脈,賈政道:“沈、細、弱,隱有凝滯之感,你感受到了嗎?”

“我把不出來,我把不出來。”若是讀一些醫學典籍就能成為號出這樣細微的毛病,人人都成神醫了。

“這不可能,主殿我把得嚴嚴實實,我從不用妃妾送來的東西,給陛下請安,我從不用吃食。這不可能!”迎春拉著賈政的袖子急切問道:“叔父,還有救嗎?能治的,對嗎?”

賈政略微掙紮,擡手托著迎春脖勁上的項鏈,“光澤鮮艷,瑩潤可人,上好的紅珊瑚珠子。可是重量不對,太輕了,隱約還有香味。在宮中,誰敢給太子妃戴假珠寶。切脈太過細致,你剛學不精通,但檢驗物品是否有毒有害,這簡單吧。”

迎春難以置信的拖著自己的項鏈,這不可能,這是太子送給她的,太子也有一條一模一樣的,他們夫妻一模一樣。

賈政輕輕扶住她的手,不讓她激動之下傷了自己。

“寶石戒指也很漂亮,寶石這樣切割是海外流行過來的嗎?我朝尚大尚方尚圓,切割出來的寶石沒有這麽晶瑩剔透。如此切割,下為椎體,可托槽還是我朝的樣式,真是不解。”

迎春著急把戒指取下來,賈政卻按住她,“不急於一時,此時急也無用。”

迎春跌坐在座位上,已經被震傻了。

“內室我不方便進,迎春,你在閨中學過這些,你能判斷的。”

賈政慢慢退回自己的座位,賈赦攥緊拳頭,竭力忍耐。

“能治嗎?”迎春覺得這麽冷靜,不是自己的聲音。

“不傷性命,有礙子嗣,治療很難。看身體狀況,不可能是這些臟東西直接導致的。外物接觸有影響,但那是長期潛移默化的影響。你進宮才三個月,只可能是內服造成的。”

“內服?”迎春喃呢,她拼命回想,嫁進宮中三個月了,她在哪裏用過食物。每次進口的東西貼身丫鬟都驗過的,沒道理啊。

“不能治嗎?”賈赦著急問道。

賈政沈吟一會兒,道:“只能調理。不能再接觸這些東西。”

迎春霎時眼淚奪眶而出,二叔是什麽個性,她很清楚。如此遲疑,只能是不好治,機會渺茫幾近於無。

此時門外響起通稟聲,太子過來了。診脈檢查耗費太多時間,他們還來得及說正事。

迎春來不及整理儀容,太子驚訝道:“怎麽哭了?”

賈赦、賈政起身行禮,賈政搶先道:“殿下恕罪,是臣失言,娘娘傷心寧國公去了。”

哦,原來如此。太子輕舒一口氣,快步走到迎春身邊,輕拍她的脊背,向兩位賈大人展示夫妻和睦。“別難過了,寧國公長子一脈子息艱難,身子骨素來不好。如今寧國公下只有一個未及弱冠的兒子賈薔吧?”

“回殿下,正是。”賈赦接過話頭。

“父皇也和朕說到此事。賈薔年輕、素無功績,寧國公一爵,不如由小賈大人襲了,也好為國效忠、管理家業。”

“不可!”賈赦驚呼,出口才反應過來失禮,輕聲道:“殿下好意,臣等銘記於心。爵位傳承自有律法,莫說長子一脈尚有後嗣,便是沒有,寧可過繼承爵,不可有此奪爵先例。”

奪爵這樣的詞都出來了,太子就明白賈家的態度了。沒有被反對頂撞的不悅,太子更加堅定相信,賈家果然兄弟子侄關系好。旁人家為了一個微末爵位翻臉,人頭打成狗腦子的好不好。如今堂堂公爵,無人覬覦,反而相互推讓,當真是上古遺風、君子之家。

賈赦、賈政終究是外男,並未久留,與太子客套幾句就告退了。

太子握著迎春冰冷的手道:“怎麽,嚇著了?賈瑯身體不好是京城有名的,不過聽說他的兒子賈薔身子還不錯。寧國府長子這一脈終於出了個身體好的,等他日後長大了,必定是國家棟梁。看在日後的份上,就不要這麽傷心了。”

“怎麽可能嚇到,只是想瑯大哥哥了。他大我很多,長兄如父,小時候帶著我們兄妹幾個放風箏、玩投壺,還有很多游戲。他身體不好,可丹青一絕,總會給我們畫獨一無二的漂亮風箏。”

“你們兩家倒是經常來往。”

“兩府花園是通的,便是府外,中間也只隔一個夾道。小時候見瑯大哥哥從來不走正門,從花園穿過去就是。”迎春望著窗外天光,眼含向往,仿佛又想到了閨中歡樂時光。

“節哀順變。”太子從來沒有這樣的美好經歷,兄長們去世的時候更多是害怕擔憂,他不知如何勸慰。“孤今晚留下吧,免得你傷心難以自持。”

迎春低下頭,默默擦幹眼淚,輕聲道:“怠慢殿下,您去王良娣處吧。雖說是出嫁女,可也想給瑯大哥哥念幾卷佛經。”

沒被人愛過的,不知如何愛人。太子心中對妻子充滿了歉疚,可他不知如何表達。平日生活中只能依照她說的,順從她的心意。

太子走後,迎春從廂房翻出了嫁妝中的瓶瓶罐罐、各種匣子。裏面是她從小積攢的舊物,小手絹、小玩具什麽的。這些些瓶瓶罐罐裏面裝的,不過是頭油、脂粉罷了。

迎春取下自己的項鏈和戒指,從標註著頭油的瓶子裏沾出一點放在白瓷杯子裏,然後把戒指放進去。戒指直接沈入杯底,慢慢的,有氣泡生成,戒面和戒托之間,果然是中空的。等氣泡不再翻騰,迎春用修眉的鑷子取出戒指,又從標註著手脂的瓶子裏取出一點粉末放進杯子裏,白水很快變成紅色,骯臟暗淡的紅色,像極了生銹的廢鐵。

迎春木木放下杯子,楞在當場。

貼身丫鬟快手快腳把這些東西挪開,拉著她的手道:“小姐,你哭出來吧。”她已經替她的小姐淚流滿面。

“哭什麽,我不哭,沒什麽值得哭的。”迎春木然移到床榻上,她還怕這床有問題嗎?

夜半三更,一聲痛哭突然在寢殿中響起。迎春的貼身丫鬟本提著一顆心,聞聲著急跑進去,抱著滿身大汗的迎春,焦急問道:“小姐,你怎麽了?做噩夢了嗎?您別嚇奴婢?您是不是哪兒不舒服?”

“我想起來了!我想起來了!我真是個蠢女人,我真是個蠢女人!自作自受,活該!”迎春攥緊被子自言自語。從父親和叔父走後,她就一直在想,我到底什麽時候中招的?一直想,一直想,直到午夜夢回,她突然記起來,整整三個月,她從未在殿外用過入口的東西,她從不吃離開自己眼皮底下的食物,她吃的每一口東西都有人試毒——除了交杯酒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總覺得劇情像脫肛的野狗朝不能控制的方向狂奔……

三章之內結束這個單元,可以提名下個故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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